九
苏州相城西门内,伍子胥昼夜无眠,忧心复仇大业,胥府中伍子胥秉烛夜读《孙子兵法》后欣喜若狂,认为很符合吴国的实际,意识到孙武就是自己苦苦守候,能帮自己完成复仇大业的人。想趁上朝时便将此书呈现给吴王阖闾。
吴国宫苑的高台上,阖闾凭栏眺望远方出神,然后慨然长叹一声。
伍子胥:“大王一声长叹,可否是有什么心事?”
“伍大夫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寡人下定决心要伐楚,眼下没有可用之人啊。”
“大王不必为选将发愁。”
“你说的倒是轻松,国难思良将,时艰念铮臣,寡人要有一得益良将,何惧那楚王老儿,一挥手直捣黄龙,定叫他灰飞烟灭。”
“大王,你说的良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。”
“你是说的你自己吧?”
“不是我,是一个叫孙武的人。”
阖闾对伍子胥说:“孙武?这个人在哪里?”
“就在咱们吴国山明水秀的姑苏城外隐居,称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。”
“你这样推崇他,想必也不是个等闲之辈。”
“是的。我这里有他写的一部兵书,大王您有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。”
“还有兵书?那你交给侍卫带回去。”
过了些时日,伍子胥问阖闾:“大王,孙武写的这兵法你看了吗?”
阖闾:“哦,忘记了,侍卫带回来放在那儿还没动呢。”
“臣反复研读,此兵法讲‘仁’,但是并不把‘仁’放在首要地位。他说‘将者,智、信、仁、勇、严也。’”
“这么说来,伍大夫是非常欣赏了?”
“是的。先王之道,以仁为首;兵家者流,用智为先。他在讲将领的五德时,把智慧放在首要地位,而把"仁"的要求放在次要地位,但是他并不是不要‘仁’‘视卒如婴儿’‘视卒如爱子’,而是将‘仁’用于对士卒的管理。”
“你说的挺玄乎。”
“大王您若是读了,也肯定会这样认为的。”
“能入伍大夫眼的人,想必也不是歪瓜裂枣,那好吧,等我有时间看一下。”
过了些时日,伍子胥问阖闾:“大王,您看过孙武的兵书了吗?”
“还没呢,现在哪有时间看那玩意儿。”
“他在《兵法•用间篇》说:‘相守数年,以争一日之胜,而爱爵禄百金,不知敌之情者,不仁之至也。’即两国交兵,以决胜负,应该想方设法,不惜以爵禄和金钱,从敌方搞到情报,以了解敌情。对当下我们出兵作战很有意义,您还是抽时间看一下吧。”
“既如此,我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啥本事,等处理完紧要事再看不迟。”
他这么说,伍子胥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又过了段时间,阖闾召见伍子胥说:“一介农夫也能文可安邦、武能定国?看他写的兵法,这人恐怕只会纸上谈兵,带兵打仗未必有真本事。”
“大王,这个孙武可是有来历的,他是寄居齐国田完的后人,祖上出过不少领兵打仗的武将,田穰苴、田书都是统领大兵的将领呢。”
“伍大夫是不是以举荐人才为名,行呼朋引类、加强自己势力之实?”
“大王若这么认为,实在辜负了微臣的好意。”
“呵呵,寡人也是借机考验考验你。孙武若真是将才,为何别的国家不用他?”
“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。伯乐不是到处都有的。”
“那寡人就当一回伯乐如何?”
“我这就派人将他找来,大王您亲自考察考察他。”
阖闾:“我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,看看他是个酒囊饭袋,还是个文韬武略的将军。”
静静的光阴和舒适的环境,让孙武能够静下心,继续参悟和修改他的《孙子兵法》。这天他忙活了一上午,觉得有点累了,走出室外换换空气,恰巧见伍子胥快步走来。连忙以上前说:“师兄,别来无恙。”
伍子胥也不虚客套,说: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吴王对你的兵法很感兴趣,他要召见你,你的韬略就要派上用场了。”
“我是个齐国人,暂时寄居在吴国,几条小小的计谋而已,安能有什么用场?”孙武说。
“你我都是司马穰苴的得意门生,若论军事理论你当在我之上,这些我比谁都清楚。”
“我在齐国得不到施展,在楚国又碰了一鼻子灰,可不要在吴国丢人现眼了。”
“什么叫丢人现眼,吴王最看重军事理论人才,一旦被他启用,你将宏图无量。”
“我的那些东西,主要是与传统理论相违背,一般人很难接受得了。”
“说这些都没有用,还是先见了吴王再说吧。”
孙武被伍子胥引领着来到王宫见阖闾,吴王的眼睛紧盯着孙武左看右看,只见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,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,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,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,怎么看也不像一员武将。
吴王的女儿胜玉公主身穿是淡白色宫装,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。宽大裙幅逶迤身后,优雅华贵。墨玉般的青丝,简单地绾个飞仙髻,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,让乌云般的秀发,更显柔亮润泽。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,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。
因为胜玉公主平时对于兵书特别喜欢,所以吴王经常让她陪着自己跟大臣讨论军情。
阖闾说:“你的兵法十三篇,我全部看过了,不过都是停留在书面上的东西。寡人想知道你在政治上有何见解,譬如晋国的大权被范、中行、智、韩、魏、赵六家世卿所掌控。依将军之见,最终晋国会落入哪家之手呢。”
孙武根据自己的游历和见闻预测说:“六卿之中,范氏,中行氏两家会最先败亡,接着是智氏,然后是韩、魏两家,晋国最终会落入赵氏之手。”
“你为何会作出这样判断?”
孙武回答说:“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,是根据他们封地内亩制的大小,收取租赋的多少而做出判断的。为了发展壮大自家实力,六卿纷纷革新亩制,按田亩征税。”
阖闾:“啊哈,有意思,说下去,说下去。”
“范氏、中行氏两家以160步为亩,智氏以以180步为亩,韩、魏以200步为亩,赵氏的亩制最大,以240步为亩。亩制小的,民众的负担就大,亩制大的,民众负担就小一些,负担大的会比负担小的更容易会失去民心。”
阖闾似乎没听够:“继续说,继续说。”
“所以范氏、中行氏和智氏会先撑不住,韩、魏坚持的时间稍长些,而赵氏会更长久,因此将来晋国都会归属于赵氏。”
“下一步我要准备进攻楚国,我要看看你是怎样指挥军队的可以吗?”
“楚国貌似强大,其实外强中干。吴军要分为三部,轮番击楚。”
“那三部呢?”
“当吴军的第一支军队袭击楚军的时候,楚国必定全军出战,则吴军回撤,而楚军返回时,吴军的第二支部队又攻入楚境。这样以车轮战法疲惫楚军,待楚军不堪其扰麻痹大意之时,大举攻楚必定成功。
阖闾:“听了孙先生的一席话,心里愈加敞亮,信心倍增,寡人任命你来掌管全国的军队。”
“能受吴王赏识,微臣倍感荣幸。用我的兵法来指挥军队,不说百战百胜,十战九胜是有把握的。”
说起进攻楚国,胜玉公主说:“伍大夫一家在楚国受到百般虐待,这次要彻底踏平楚国,为伍大夫一家雪洗前仇。”
阖闾笑哈哈道:“你如果是个儿子的话,我肯定会让你继承王位。”
胜玉公主:“女儿怎么了?你的心里就只有儿子儿子。”
阖闾问孙武:“你指挥什么样的军队都有把握吗?”
“只要是正常人,都有把握。”
“那要是用一支女人组成的军队也有把握吗?”
孙武听后一愣,要命没想到吴王会提出这样的问题,但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:“可以。”
“呵呵,既然你说可以,那我让胜玉带领宫中一百八十名女子,组成一支队伍试试怎样?”
孙武不加思索地说:“没问题。”
阖闾:“那就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。”十 太湖畔的渔洋山,渔洋阁坐落于钟灵毓秀的山顶,古刹、观音寺东西辉映,气势恢宏,蔚为壮观。形如神鳌悠然赏景,湖光山色,烟波缭绕,是渔洋山的璀璨明珠。 吴王阖闾选择这个地方,作为兵士们的训练场,他坐在操练场看台上,要看看孙武是怎样训练士兵的。 一阵号角响过,战鼓咚咚。 孙武将一百八十名宫女编为两个小分队,胜玉为总领队,两个吴王宠姬分别为队长,所有女子如男士一样持戟站立。 孙武命令她们说:“你们知道自己的心、左右手和背吗?” 妇人们说:“知道。” 孙武说:“向前,就看心;向左,看左手;向右,看右手;向后,就看背。” 妇人们说:“是。” 规矩宣布之后,便设置斧钺等刑具,当即三令五申交待清楚。于是击鼓向右,妇人们大笑。 孙武强忍怒气说:“规矩不清楚,号令不熟悉,是将领的罪过。”重又三令五申而击鼓向左,妇人们又大笑。 孙武一脸肃杀之气说:“规矩不清楚,号令不熟悉,是将领的罪过;既已清楚规矩而不按照号令去做,就是官兵的罪过了。”于是要斩杀左、右二队的队长。 吴王本来悠闲地在台上观看,见孙武真的就要斩杀爱姬,大惊。急忙派人下令说:“寡人已经知道将军善能用兵了。寡人没有这两个爱姬,便吃不香甜,希望不要斩杀她们。” 孙武说:“臣下已经接受命令为将领,将领在军中,国君的命令有的不能接受。”于是斩杀队长二人以示众。 然后再次击鼓。这次妇女们不笑了,而是转为哭哭啼啼。 孙武脸上的杀气更重了:“斩杀左、右二队长尚不能听号令,哭哭啼啼怎能上得了战场?监督官,这次该斩杀谁了?” 监督官:“总领队。” 阖闾:“什么?要斩杀我的爱女?!” 孙武:“吴王,您可以回避了。” 伍子胥:“能不能网开一面?” 孙武:“伍大夫,您过昭关的时候,有人给您网开一面吗?” 胜玉:“父王救救我。” 阖闾:“胜玉,待我跟你求求情。” 孙武:“求情者该担当何罪?” 阖闾双手掩面。 孙武:“立斩无赦。” 执法兵士押着胜玉来到断头台,“斩。”手起刀落。 胜玉被斩后,于是再次整肃队伍,重新又击鼓发令。妇人们向左向右向前向后,跪下起立都合乎规矩绳墨,无人敢出声。 孙武对看台上吴王报告说:“军队已操练整齐,大王可以试着下台观察,任凭大王如何使用她们,即使赴汤蹈火也可以。” 阖闾说:“良玉未剖,与瓦石相类,名骥未驰,与驽马相杂。将军结束操练回屋休息吧,寡人不愿下台观看。你善能用兵,从今日起寡人拜你为吴国上将军。” 孙武说:“谢吴王信任。” 阖闾:“不过,我却折了爱女,是我一个难忘终生的遗憾。” 伍子胥:“孙将军作为带兵之人,是立威的一种手段。大王请珍重吧。” 阖闾痛心疾首的跑到胜玉公主尸体旁边,眼含热泪地呼喊着胜玉公主名字:“你不该孤零零离开这个世上,我要在太湖畔为你建造大墓,从国中遍寻适龄男子为你殉葬,并以吴国最高礼仪下葬,陪葬稀世珍宝‘盘郢’剑。” 孙武抹着眼泪道:“请吴王节哀。” 阖闾收住眼泪,看了一眼孙武,然后低头默默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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